血浓于水 爸爸篇
详细内容
⑵
爸爸
他就是不说话，啥也不说，像个傻子，除了傻笑，就剩沉默。
他是家里的擎天柱，牛一样的做事。夜晚上班，白天却是睡觉，贼一样的生活。
他从不发表自己的见解说他想要点什么，就连想要买辆摩托车，还得来请示他儿子，需不需要买，问我想不想要。
他就算腰疼的走路都艰难，也不愿意上医院，因为医院太花钱，他就买十五块的"国"字膏药贴在腰上，好一点，继续去像牛一样做事。
他从不奢求什么，不抽烟，不怎么喝酒，很少去打牌。他不想着为自己去怎么样着想，只为赚钱给他儿子盖楼房，楼房盖好了，他想着给他儿子赚娶老婆的钱，如果说赚到他儿子娶老婆的钱，他是不是还要给他孙子赚来读书学费的钱，赚完孙子的学费钱，是不是他还想着给孙子去赚商品房的钱。
他长的很帅，很有男人，衣服总穿的特周正，没事的时候，皮鞋擦的光鲜，也没见他系过领带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系，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，皮鞋，还是我买给舅舅，舅舅不合脚，他自己留下来，自己给穿上的。
他为人太老实，以前还能打打牌，却总输的一塌糊涂，回到家就被妈骂的狗血喷头，一句话不反驳，待在那不说话。
他也曾经年轻过，听妈妈说，他特喜欢拿着收音机听歌，也不知道他喜欢刘德华还是张学友，都没听他说过。
他跟别人从来不主动打电话，就连他的儿子也是，就算跟他儿子讲电话，无非就是问：吃的好不好，住的好不好，怎么又要钱，不是才寄过吗？不超过三句。
他跟谁都像陌生人，他儿子回家跟他也说不上几句话，他儿子咳嗽两下，他也紧张的要死，死死盯着儿子那张脸，也不知道说句话。
他每天早上四、五点钟回家，下午三、四点出门，白天睡觉，半夜就得待在哪个常年都是四、五十多度高温的炼铝厂房，因为室内外温差大，常常回家就在床上咳嗽，也没见吃过药，就那样觉得挺一挺，熬一熬就好了。
他以前上班总骑着那辆破的都认不出来的自行车，后来，因为搬家，路更远了，就换了辆才两百块的二手电瓶车，只能开过去，充电，开回来，再充电，连个来回都管不了。他不是没钱，他的工资四千多，拿一半出来就能买个很好的。
他说他不喜欢吃大鱼大肉，每次，我回家，妈都会炖排骨，他总吃着萝卜、土豆或者啃着骨头，从不去碰肉。因为他儿子很讨厌喝汤，所以他特爱喝汤。每天，妈妈跟他炒好菜装进一个破饭盒里，他晚上去吃，我见过也吃过，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，萝卜青菜偶尔几块肉，他究竟是去吃掉了，还是去倒掉了。
他姓周，我却姓严，他却是我亲爸爸，别人总是疑惑，我们怎么不同姓，我们，不同姓，却是亲生父子！
他，是我的爸爸，亲爸爸，家里的擎天柱。
有一天晚上，回到家，爸爸的电瓶车停在家里，他没有去上班，进屋，我就感觉气氛不对。
爸妈都不说话，妈妈脸有些潮红，我知道估计又吵架了。
我问爸怎么了，他说腰疼，去打牌了。
转眼，妈就训开了，腰疼，还要去打牌，输的像鬼样，还有脸回来。
我问输了多少，爸爸捞了捞头发，不说话，过后我才知道，一两百多块而已。
哪天晚上，爸妈都不说话，爸很早就睡了，耳根子清静。
这就是我们家里的男人们标志性的习惯，惹不起，咱躲的起。
我都不知道他腰疼多少年了，也不在意什么，因为似乎他总是过不了几天，就去做事了，以为他就好了。
像这样的场景，我也见怪不怪了，爸输钱回家总是会被妈吵，可通常是爸爸被训，妈在那里喋喋不休。
可每次最多也就输一两百块钱，也不是经常去打牌。
一两百块给我，我能干嘛！三天的生活而已，一件衣服钱而已，一次小型聚会而已。
为啥？他们给我的时候，眼睛都不抬一下，他们却在那里大动肝火。那天晚上，我没说话，在想些事情。
我知道爸爸根本没睡，在那慢慢翻着身，腰疼成那样，谁还能睡的着。
我也知道妈不一定是骂爸打牌输钱的事，她是真切的关心着他，只是在我们家，女人关心男人，是用骂的。
爸，第二天睡了一整天，下午又去上班了。如果请假不上班，就得扣工资，爸一天工资一两百，形象的说，也就能赚我三天的生活费、能赚到我一件衣服钱、一次小型聚会的钱……
要钱，不要命，这也就是我们家里男人们的标志。
家里总是有着以备不时之需的膏药，我跟爸买过一回，十五块钱的"国"字号牌子，我如果感冒去医院，估计一百五十块还不够。
擎天柱，那根柱子好象已经开始生绣了，而那根还是幼嫩的柱子何时才能去抗的住这片天，何时才能称的上擎天柱。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爸爸他说他好累，好想歇一歇，去死都肯，回家种十几亩田都没这么累，他的这些话没有跟他的儿子我说过，还是妈妈悄悄告诉我的。
他说他好累，好累，好想歇一歇，让他去死都行！
----江陵
2010.秋